第184章 唐媚的日记

        李淑月说的没错,唐媚的表现,注定了让秦安不会喜欢上唐媚。

        唐媚有些地方和秦安很类似。因为这种类似而产生排斥也不奇怪,也因为他和她有些不一样,更难以把她和他的关系发展的更亲密。

        唐媚如漩涡,让人避而远之。

        秦安如大海,能载人,能沉舟。

        从唐媚第一次和秦安见面开始,秦安就没有对唐媚有过多余的想法。

        秦安甚至觉得和艾慕在一起的时候还有些赏心悦目,艾慕很漂亮,高中少女对于秦安这种人来说,总是存在着某种吸引力,百看不腻,不过却无关情欲和爱恋,只是到了一定年龄阶段的人的独特偏好而已。

        和唐媚在一起,两个人要能交心,哪怕无法再跨越一步,亲近的朋友。

        无话不谈的知己,也是人生最美好的感情,可是唐媚太神秘,也太缺乏诚意。

        两个人要相处,好像要改善彼此的关系,却对许多应该和对方谈起的事情避而不谈,未免太惹人反感。

        秦安和唐媚相处,就像成年人世界里的社会交际,转过身去,留给你一个背影,你看不到他脸上的笑意是揶揄,是戏谑,是嘲讽。

        秦安素来喜欢简简单单的相处,就像和秦小天,和孙炮,和156班新交的朋友,和唐媚在一起太累,秦安懒得去猜测她的心思和底细了。

        玩弄神秘感过份了,不适合秦安。

        唐媚瞧着秦安离开,拨弄着凌乱的头发,即使戴着眼镜,在寒风中依然眯着眼镜,她感觉到了秦安离去时神色间的一些淡漠,很伤人。

        唐媚握紧了手心,目光呆滞地瞧着秦安的背影,她没有做错什么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错了。”唐谦行靠着车门,拿出一包烟,背着风点燃,他穿着普通的米黄色夹克,看上去普普通通,任谁也想不到这个年轻人已经是一名正处级干部,放牧一县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看人的眼光,却比许多人都强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什么?”唐媚微微有些讶异,转过头来看着唐谦行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很喜欢秦安,因为他很坦诚,这种坦诚不是没有心机,天真的那一种,而是一种处世生活的智慧。抛开不必要的虚伪,城府,保持他这个年纪的真实,待人接物都让人能够感觉到他独特的那份随意和自然。和他说话很舒服,没有必要拐弯抹角,这也是他的人格魅力,所以他身边的也都很喜欢他,不论是长辈朋友,还是那几个女孩子。”唐谦行吸了几口烟,看了一眼努力遮掩那份愠怒的齐眉,笑了笑,丢掉烟头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和秦安的相处,就因为不够坦诚,所以他绝不会喜欢你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又知道什么?不是你想的那样。”唐媚笑着摇了摇头,望向齐眉,“嫂子,初次见面,没有准备礼物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齐眉有些窘迫,对于唐家的人,齐眉一直有些自惭形秽,她甚至觉得自己要是准备见面礼,说不定会是自作多情的表现,人家未必会搭理她,齐眉跟着唐谦行,已经见识到了体制内等级分明森严,那深入大海的体系让人望而生畏,唐谦行不过是一县之长,已经可以让无数人折腰敬畏,卑躬屈膝之徒随处可见,唐谦行和她说过,唐媚的父亲,国内某省省委书记,中央委员,那又是什么样的人物?

        唐媚的眼界之高,只怕压根就没有她这样的人物入眼的机会。

        一边是红色家族,巨宦门第引人瞩目的第三代,一边是一个见不得光的情人,齐眉一时间甚至忘记了自己可以依仗着的男人,完全无需对唐媚有如此自卑自怜的心态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人家都叫你嫂子了。”唐谦行怜惜地望着齐眉,提醒着她。

        齐眉恍然大悟。

        唐媚都叫她嫂子了,这本身就是一种认可,意味着不会瞧不起她齐眉了,心中涌上一股欣喜,她不求有正式的名分,但是这种认同依然让她感激而喜悦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对不起……都没有准备……”齐眉手足无措地翻着包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没事。”唐媚按住了齐眉的手,依然笑意吟吟,从自个身上取下一挂项链系到了齐眉脖子上,“这是送给嫂子的,其实唐家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,找了你这样的女人,那是他的福气,刚才我可是瞧着你瞪他的模样了,可被你管的服服帖帖,真羡慕着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唐谦行皱了皱眉,又松开,无奈地笑了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有个女人管着的男人,才是福气,有些人就是不知道。”唐媚撇了撇嘴,“走了,再见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瞧着唐媚洒脱离去的背影,齐眉有些疑惑,“不是你接她去北京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她自己能去。晚上有个企业家年会我还必须参加,一起去吧。”唐谦行为齐眉打开了车门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也去?”这种正式场合,齐眉可不敢和唐谦行一起出现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不也是洛神商务会所的齐总吗?正好和秦安他嫂子做个伴。”唐谦行一边说着,把车开了出去。

        唐媚出了校园,沿着密布着梧桐树的街道往下,不远处停着一辆奔驰大客车改装的露营车,车门在气门喷发的声音中打开,铺着猩红色波斯绒地毯的阶梯延伸下来一直到唐媚脚下,一个穿着黑色西装套裙,带着金丝眼镜的金发女郎走下车来,向唐媚鞠躬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小姐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唐媚走进车里,穿过厨房,小客厅和吧台,来到卧室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小姐,换衣服吗?”金发女郎一口地道的牛津腔。

        唐媚看了一眼镜子中头发乱糟糟,戴着老学究眼镜的自己,叹了一口气,“换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小姐,秦真是太傻了,为了他,不值得。”金发女郎为唐媚摘掉眼镜,解开外套挂在衣钩上。

        唐媚冷冷地瞧着她,金发女郎退后一步,却是心头一凛,“对不起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出去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唐媚坐在床沿边上,拿着梳子整理着头发,头发很乱,勾在了梳子上,扯的头皮发疼,唐媚望着窗外飞驰而去的景致,不知不觉地停下了梳理的动作。

        唐媚丢下梳子,从抽屉里取出她的日记。

        日记的第一页上依然是那句“等你看腻了妖娆妩媚的风景,我再陪你渡细水流长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唐媚拿着笔,怔怔地望着这行字,一下一下地抹掉,仿佛在自己心里擦掉了什么似的,锋利的笔尖,在日记本上留下了划痕,在心里划下了伤痕。

        日记写的满满的,都是唐媚清秀端庄的字迹。

        “1996年9月1日,晴,我坐在梧桐树下,他从后边跑过来,急急忙忙地,把我撞倒了,我见着他了……他又跑掉了,没有多看我一眼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又见到他了,他从北京回来,我没有戴眼镜,低着头趴在书上。他偷偷地走过去,很心虚的样子。我想笑,他还是这样孩子气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坐在那里等他,很让人生气的是,他居然打算偷偷溜走,我抬起头来看他,他终于有些尴尬了。这个家伙就是这么好色,见着漂亮的女孩子就会傻愣愣地去搭讪,看着不如他意的,就只想着躲得远远的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他又撞了我,我差点被他撞到人行道上,一辆汽车从我身边擦肩而过,他要是力气再大一点,我大概就会那样死去……他还是那样在意他的亲人,他很喜欢秦沁,他向我道歉,我想哭,可是不想哭给他身边的女孩子看,那个叫艾慕的女孩子,会喜欢上他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他抱着秦沁在等着绿灯,我牵着秦沁的小手,他看了我一眼,似乎想起了什么,我的心跳了起来,我不知道我在渴望什么,我明明不希望那样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见着了叶竹澜和孙荪,他很宠爱她们,让人嫉妒,我受不了他对她们宠爱的没边没际,他为了她们,把我赶走了……走就走吧,谁叫我只是个没人宠没人爱的傻子,许多东西,早已经不是自己的了,却总是忘记不了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知道他惹麻烦了,我一直在生他的气,本来不想管他,可是坐不住,跑到了学校里边,看着他没事,我才放心。可是他又要和别人打架,我拿着树枝追着他,没有舍得抽下去,我知道要是真的打了他,我会心疼,我舍不得……一丁点儿都舍不得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他来给我送苹果,我吃到了他削的苹果,苹果好甜,特别好吃,好像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一样。他拿着我的乌龟玩,等我离开后,他会不会帮我照顾乌龟?”

        唐媚翻到最后一页,那里有仓央嘉措的诗,“第一最好不相见,如此便可不相恋;第二最好不相知,如此便可不相思;第三最好不相伴,如此便可不相欠;第四最好不相惜,如此便可不相忆;第五最好不相爱,如此便可不相弃;第六最好不相对,如此便可不相会;第七最好不相误,如此便可不相负;第八最好不相许,如此便可不相续;第九最好不相依,如此便可不相偎;第十最好不相遇,如此便可不相聚。但曾相见便相知,相见何如不见时,安得与君相诀绝,免教生死作相思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胡说八道的东西!”唐媚擦掉眼泪,合上日记本,从兜里拿出钥匙,喊道:“蓝,给我把钥匙送给秦安,让他帮我照顾一下家里的乌龟。他要是不要钥匙,你就告诉秦沁,乌龟没有人照顾,就会肚子饿。”